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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汐汐/阿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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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瑞金】昼与礼赞 11-15(Fin)

人类瑞x幽灵金
前篇戳头,其他作品见归档

11.

那日金对着格瑞絮絮叨叨讲了一路,他把格瑞带到门口就离开了,还热情地邀请格瑞下周也来礼拜。

格瑞没有给金准确的回应,谁知道他的母亲下次还会不会来这里呢?

但是也许是上帝垂怜,第一次的见面没有变成最后一次,格瑞很快——就是下一周,就又和金见面了,这次是在教堂里头,金没有逃礼拜。

格瑞与母亲坐在教堂的众多木椅的前列,几乎前面就是神父朴素的神袍,头顶是神父的声音。

金在神父后面,他穿着统一的圣歌队衣服站在第二排,他与格瑞斜对着。

格瑞一落座金就发现他了但他不能动,只能以表情来表现他内心的激动,他还记得自己在唱圣歌呢,高兴和严肃在他脸上交替着出现,滑稽极了。好在现在除了格瑞人们都低垂着头,他这个样子只有格瑞一个人看见。

金颇不安分的动来动去,引来多次凯莉嫌弃的目光,他好不容易挨到了结束,看到格瑞的母亲开始和神父聊天了,他立刻窜了过来。

“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啊。”他满足的喟叹一声。

格瑞略有些不爽,他淡淡的回答:“又不是我主动要来的。”

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金满口迎合,截住了格瑞的话端,“你是被母亲带来的对吧?”

格瑞无话可说,他觉得这个少年简直莫名其妙,但又让他生不出一点厌恶之感。

金非常自然的抱起手臂,他向来属于自来熟的一类人,再说他与格瑞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,金在心里掂量两下,把对方划归到自己人这个地方。

“反正你母亲也一时半会走不了,和我们一起去玩吧。”

格瑞刚刚想开口拒绝就被金拽住了手,他用力不大,但却有着难以让人拒绝的魔力,他笑着拉走了格瑞,带着他去做些弱智事情了,格瑞的沉默在他耳朵里就是属于默许。金相信自己的感觉,他就是与狡猾的恶灵对峙时都没有出过差错,更别说判断一个孩子是否感到快乐这件事了。

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,格瑞在下一个安息日时又被带走了。

格瑞被金拉着到处乱跑,他们的足记遍布了小树林的每一个角落。金天性爱玩,他就是没有乐子也得捣鼓出些什么来。

有时他们在树林里玩捉迷藏,金总是憋不住笑,就是年龄最小的艾比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他。

有时他们在树根处找雨后刚冒出的蘑菇,格瑞不懂这个,他常常把色彩鲜艳的毒蘑菇扔进篮子里,然后被凯莉毫不客气地嘲笑,再由金给他们打圆场。

有时他们去小小的溪流边捡岸旁的鹅卵石,每次一抓一大把,然后挑出最喜欢的互相攀比,其他的一个个扑通扑通扔回水里,他们肩并肩看溅起的朵朵水花。

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又顺理成章,格瑞慢慢融进了金的小集体里——不能算集体,他觉得金就是半个家长样,带他们这三个孩子。

有时金会在他们玩耍的时候离开一会,凯莉和艾比都习以为常,她们不感到惊讶和差异,就自顾自继续玩,格瑞对此也没多大兴趣,一般就在原地等了,因为金很快就会回来的。

这三个孩子的懂事也给金提供了很大的便利,至少他不用去刻意躲着他们以此来避免引起孩子们的好奇心。他有时候会在玩耍的时候看见徘徊的心愿未了的幽灵,出于他的任务和使命,他不得不离开一会。

“那么您的执念是什么呢?”金看着眼前的幽灵少女,他弯了弯嘴角,“太难的我也帮不了你啦。”


12.

这几日格瑞明显感到周围的鬼怪多了,走两步就能遇见一个:有的是时常徘徊于他身边的,有些则是生面孔。

格瑞知道一年一次的幽灵的狂欢就要到来了,万圣节的夜晚就是群魔乱舞的盛大舞会。于那日他是向来不出门的,因为只要他暴露在鬼怪的视线中一瞬,就会被它们疯狂淹没。

“那么,格瑞,你留在家里可以吗?”母亲对着镜子最后一次整理妆容,她马上要出门与其他贵妇见面参加舞会。

格瑞站在母亲的房门口,他扶着门框,不是很能理解她的兴高采烈,沉默地点头。

“要是有孩子过来——我是说如果,”她侧着头,在耳垂上夹了一对黑曜石的耳钉,“你可以出去玩儿。”

“没兴趣。”况且也不会有人来的。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全了下一句。

母亲听了他的话,温柔的笑笑。她知道格瑞一向不合群,也不再过多劝说了,只是略微提了几句其他的事情,格瑞一一答应了。

她登上马车离开后,这所宅子归于一片寂静。仆人们大多缩在地下室的休息室里,格瑞则上楼看书,房子中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听闻了,花园中树木抖动的萧瑟声成了这里唯一的伴奏。

门铃突兀的响起,打破了这一片沉静。门边的男仆打开大门,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手中捧着糖果盒的金发少年。

“夜安先生,”他咧开嘴笑,露出整齐洁白的一排牙齿,“我想问,格瑞在这里吗?我是来找他的。”

金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,正十分有兴趣的研究茶杯上的雕花。作为至今为止第一个上门找格瑞的孩子,且他相貌又讨人喜欢,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全体仆从的热烈欢迎。

他面前的糖果和点心堆了满桌。当格瑞闻讯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。

“晚上好,格瑞。”他对着刚刚下楼的孩子招手,指了指桌上的糖果,“吃糖吗?”

“不要。”格瑞一口回绝了,他走到今天面前坐下,一下子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。

“快万圣节了,不吃糖怎么行。”金对格瑞撇了撇嘴嘟囔两句,他自顾自地挑了一颗水果糖含进嘴里,开始含含糊糊说明来意:“今天广场上有集会,一起去玩儿吧。”

“太吵了,我不想去。”

“大家都在,难得这么热闹。”金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,他补充说:“你要是觉得太闹,我们可以远远地看着。”

“凯莉和艾比也许也会来,别扫我们的兴啊。”

格瑞看他故作为难的脸,再次斩钉截铁地严肃拒绝,他冷着一张脸说:“不!”





结果他还是出来了。

格瑞带着深沉的叹息看着街上涌动的人流,有孩子也有大人,他们穿着华服高声欢唱,庆祝着将到来的万圣夜。格瑞还看见了不少幽灵,他们从人群中穿过,数量多到能挡住人们的脸,其中有不少看见他了,却不像往常那样直直撞来。

人有些过多了,金为了不与格瑞走散,主动牵住了他的手。格瑞没有挣扎一下,任由他温暖柔软的手包裹住自己的。

金看向游行的队伍,他对这些事情向来感兴趣,瞳孔中闪烁着火把的火光,他嘴巴不闲着,一直和格瑞聊天:“怎么样?是不是很热闹?”

他考虑了一下回答:“还好。”

金也听出了他的不感兴趣,他耸耸肩:“格瑞你太严肃了,比大人还像大人。”

“我不小了,”像多数不喜欢被提起年龄的孩子一样,格瑞颇不服气地反驳:“你比孩子还像孩子。”

这时候的他总算带了点这个年龄阶段应有的孩子气,金难得看到格瑞这个样子,觉得有趣极了,有心想继续逗他:“你哪里不小?比我小五岁。”

他伸手摸了摸格瑞的头顶——收到了来自对方略带不满的眼神,又比了比自己的头顶,说:“还矮了我一个头。”

格瑞把视线移向对方,他微微仰头,淡淡地说:“我以后会比你高的。”

金笑起来,他顺着格瑞的话往下讲:“好吧,我会等你的。”金低垂着眼帘看向他,“你在长大,我也会长高的。”

“反正一定会超过你。”格瑞不想在提起这个话题了,“你拉我出来就是为了来看一群人疯跑的吗?”

“算是吧。”他没再说话了,又把目光移向游行的队伍,全身贯注的看着一个个人从他面前蹦跳着走过。格瑞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打算,他沉默地顺着金的目光看过去——除了几只幽灵之外,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,当然,他想金是看不见的。

金的手还是热乎乎的,和他本人一样温暖,松松地牵着格瑞,修长的手指包着着他的手掌,虚虚地拢成一个环。格瑞总感觉金要牵不住自己了,他扣住了对方的大拇指抓紧,他不想离开。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产生这种情感,但说不清这是什么。

他贪恋金的温暖,享受与他相处的每一分一秒。

有些人做完晚礼拜回来后加入了游行的队伍,人数再次猛增。金感觉到了一丝不对——他知道有一缕视线落在格瑞身上了。这视线包含着森然的恶意,几乎让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。它实在是过于明显了,像吐着红信的毒蛇锁定了猎物。

金好几次都打算顺着这感觉找过去,但它总是最后一刻消失无踪,借着黑夜的庇护藏匿起来。这种感觉金再熟悉不过了,在他被不怀好意的恶灵注视时,那些恶灵的眼神就如这般。

与他的敏感相反,格瑞却没有任何反应,好像他对这种恶意已经习以为常,这倒是让金在心里着急。

临近万圣夜,鬼怪的数目已经多到令金咋舌的地步了。它们混进人流中,有不少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。金对于这些无害的幽灵向来是友好的,但此刻,他也无暇与它们打招呼了。他猜测这些视线的主人就混在这里。

它是想趁乱袭击。

金的心里更加确定了,他死死盯住了队伍,排除一个又一个的嫌疑者。他感受到格瑞牢牢抓着他的手。格瑞的手与其它孩子是不一样的,他的手偏瘦偏冷,却又小了金一圈。

金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窒息,他甚至说不清这感觉从哪里来——是能绞碎心脏的无助和悲伤。

他几乎凝咽了,有酸意从鼻尖漫上来,但他知道不能于此失态。

格瑞什么都不知道。

他不知道自己看见的世界与他有什么不同,不知道于他身后的黑影,不知道他手上的鲜血。

他是从未被神光普照,苟延残喘于黑暗中的异类。

至少要把格瑞保护好。金的表情越发凝重,他无意识的攥紧了格瑞的手。

格瑞回握了,他有些疑惑的抬头询问:“怎么?”

“没事。”金的声音有些颤抖,他嗓子中发出的声音像悲鸣,但他又非常坚定的:“躲在我后面,格瑞。”

就在他话语掷地的那一瞬间,无端卷来了一阵狂风。风携着阴森的黑席卷了整个街道,人们手中的火把的光辉跳跃几下,金黄的烈焰扭曲成一缕一缕,又张牙舞爪地突然窜起,照亮人们惊恐的眼神。

就在这时,格瑞看见在他面前由狂风凝聚起的巨大黑影,狰狞可怖的高高耸起,躯体好像凝实着千百万人的尖利嚎叫。它身上浮现出了可怖的面孔,幽幽绿绿的闪着光。它在空中静静悬浮,居高临下地倒映于他的紫色眼眸中。

突如其来的恐惧和震惊从格瑞脚下蔓延上来,他原地僵住了,除了看着黑影突然向他袭来,做不出任何反应。

然后他看见了,烙印与他记忆中的,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情景——

金发少年逆着光,红的火光如战场给他披上的染血战袍,印着他的半边侧脸。他一如清凉溪流般的瞳孔中落入星火,随后立刻烧成怒意燎原。

他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张开他不算健壮的手臂,把格瑞死死护在身后。格瑞仿佛能听见来自少年咬牙切齿时牙槽的摩擦声。

金抬头,直视着染上血色的黑影,在无数人惊诧的目光中,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:

“离他远些——恶灵!”






格瑞不是第一次做噩梦,也不是第一次因梦魇失眠。

他眼睛紧闭着于床上辗转反侧,却迟迟无法入眠。

他最终坐起,如之前无数个噩梦缠身的夜晚一般,从窗户中翻出庄园。

夜是幽灵徘徊的时间。

或男或女,或少年或老人,浩浩荡荡的白鬼夜行如冰冷的黑色洪流,在蒙蒙的夜雾中,一只挨着一只,他们呆滞的飘荡,带着不为人知的执念与秘密。死神收割了他们的肉体,却可悲地留下了他们的灵魂。

格瑞穿着一身黑色,发色是黯淡的银白。他穿过一个个的幽灵,目不斜视的与它们擦肩而过。他的表情几乎与它们相一致了,像戴上了冰冷的石膏面具,僵硬又木然。格瑞毫不违和的融入其中,游荡于昼与夜的交界。

格瑞不知能去向哪里。飞蛾扑火尚有目标,而他的眼前却是无尽的黑。

他不知走了多久,腿已经疲倦了。彻凉的孤独化为利剑,比夜风更加锐利。他直直撞向一个又一个的游魂,眼前的景色换了又换,最终停留于那所教堂面前。

这所建筑与白日相差大极了,在月浮的夜晚带着能让亡灵都沉睡于其中的寂静,如孤独的守夜人,以一丝灯火来抵抗彻夜的漆黑。

格瑞伸出手去推门,他甚至觉得石门都更加沉重,门轴发出隆隆的轰鸣声,像戏剧开演前打开的帷幕。

门开了,他惊讶地看见了坐在神像边的少年——是金。

教堂壁上仅着两只灯,烛火跃动着尽力驱赶灰色,但也只照亮了一小块地方。桔色的光丝丝缕缕,却照不进对方的眼底一丝一毫。

格瑞看见他的眼底泛上了墨色,湛蓝被染成了血红。

金的眼睛看向格瑞的方向,他扯出一个极浅的微笑来,声音也轻极了:“夜安,格瑞。”

格瑞徒劳地张了张嘴,发不出一点声音,他敏锐地察觉了金的不同。

现在的他在轻轻地笑,但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虚弱,好像维持一点表情都极为困难,周身的空气不寻常的沉静,如枯死的树的枝条,勉力保持着外形,却一碰就断了,露出空洞的心。他似乎变成另一个人了,但还保持着本来的意识。

“……金。”

格瑞看见金身后巨大的黑影泛着红光。

“你身后的是什么?”

他答非所问,像在自言自语:“我们两个都被发现了。”

格瑞不语,他听不懂金话语中的意思,但直觉告诉他,这并不是好事。

“从未被神光普照过的异类——”

“你看得见吧?幽灵。”陌生的红瞳直直往向格瑞,或许不是,他的眸子没有聚焦,仿佛在阅读数年后的历史。

他的声音有如叹惜:“别说,格瑞。”

“千万别说。”


13.

格瑞不知道流言为什么生的这样快,几乎是在一夜之间,世界上就多出了一个恶魔的仆从——那个唱诗班的少年。


玛莎将刚出炉的面包端到柜台上,有些人路过时会向她买几个然后回家,现在天色渐晚了,生意不是很好。

她旁边站着斜对面糖果店的伊丽尔,她正靠着柜台与玛莎聊天。

“听说了吗?万圣节前天……”她神神秘秘地朝玛莎眨眨眼睛,兴趣十足地笑起来。

“哦,如果是游行那晚的话,我听说了。”玛莎紧了紧了围裙的带子,“恶魔的仆从对吗?”

“对,据说那晚吹过一阵奇怪的风,然后那个人就突然对着空气大喊大叫。”伊丽尔对再现当时的情景很是热衷,“喊着恶灵之类的。”她抱着手臂做了一个发抖的动作,夸张地撇了撇嘴。

这玛莎看了眼快黑下来的天,被对方的话搞得一阵恶寒。

“可真是不详……他看得见恶灵吗?”

“谁知道呢。”

伊丽尔耸耸肩:“但谁让他讲的。”她顿了顿继续说:“自己找死罢了。”

“教会……”玛莎思考了一下,她问:“教会有什么举动吗?”

“有,自然有。今晚就组织了很多人去他常待的教堂里抓他。”

“老天保佑,可别再出这种事了。”玛莎顺口回答了,她漫不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,才发现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。

他不知站在这里有多久了,面色惨白,一身黑衣几乎融进夜里。玛莎被吓了一跳,她看看对方的打扮像是个贵族,但是脸色又像个人偶。

她小心翼翼地询问:“孩子,你怎么了?”

他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玛莎在和他讲话,他的嘴唇哆嗦的几乎无法张开,短促地喘息一声才勉强应答:“我没事,夫人。请给我两个面包。”

玛莎带着些疑惑又看了他两眼,她弯腰抽出一张纸,夹了两个热乎乎的面包包好,递到男孩手里,她在接过铜币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尖——几乎和陶瓷一样凉了。

男孩接过物品后没有立刻离开,他的手把纸攥得皱的发响,眼睛因恐惧微微睁大颤抖。他问:“夫人……您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?”

玛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:“万圣夜?那当然……”

“不是这个!”他立刻大声打断了玛莎的话,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,他降低了音量,但仍然急切。

“我是说今晚的事。”

“这自然是真的。”伊丽尔抢白道,她的手遥遥指向远处的广场,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,看见了不亚于那是游行的冲天火光——

宛如世界末日。



这是格瑞第一次这么快速的奔跑。

刚才还攥在手中的纸包不知何时掉了,长长的外套披风也因过于厚重被中途舍弃,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夜风,眼前的景色如浸染了墨水的斑点模糊不清。他抬头看道仍在远方的教堂尖顶,痛恨自己怎么还不在快些。

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什么心理,他想见到金,又不希望他还在教堂里。那个如太阳般温暖的少年,绝不应该以这种荒诞的理由去见他爱的上帝。

格瑞心急如焚,嗓口干的几乎冒烟,因过度呼吸,他感觉舌根有些甜甜的,胸胀得发疼。但他不能停下,他翘首已盼的教堂尖顶就在他面前了。

格瑞以他能达到最快的速度奔过那条他无数次走过的小路,他看见教堂里溢出的灯光和紧闭的厚重的大门——

他在里面吗?

“金!”

他冲向那雕琢天使画像的石门,想扑上去敲打它,门被人从里头突然拉开了,他猝不及防地扑了个空,紧接着被猛地拉进门里,落入一个熟悉的,充满阳光味道的怀抱中。

石门于他的身后缓缓合上,木梢落下时发出巨大响声,震麻了格瑞的耳廓。

他现在才感觉到腿上的肌肉的酸痛感,麻胀得他几乎站不稳,现在他已无暇去管这个了,他紧紧扯住了金的袖子,急切地抬头直视金如海般的眸子。

他有很多话想说,但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:“快跑,金!”

金没有应答他这句话,他带着格瑞快步离开门口,拉着对方蹲在神像的后面,巨大的石膏像挡住了光线,他们在黑暗中只看得见对方闪着光的眼睛。

“告诉我,格瑞。你怎么会来这里?”金抓着格外的手,他的手还带着格瑞所贪恋的温暖,紧紧包裹住了对方的手掌。

格瑞几乎语无伦次了,他就是平日在稳重再成熟,也抵不过他终究是个孩子。

“金,快离开!”他催促,“有人要来抓你。”

“你随便去哪里……”他说,“只要离开这里,我可以和你一起走。”

金蹲在格瑞面前,他看见孩子一脸真切的样子,他知道要是现在自己说一声好,这孩子就会拉着自己逃跑。他不要了荣誉和名声,不要了似锦前程和养尊处优的生活,宁愿同他与世界为敌,逃往不为人知的地方。

格瑞的手扣得紧紧的,指甲都快嵌进肉里,但他现在毫不察觉。他听见自己咚咚狂跳的心脏和近乎呜咽的喘息,听见金轻轻的呼吸,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隆隆巨响。

在这硕大的神堂中,光源只有跃动着的几丝烛火,月光破开重重乌云,透过彩窗照进来,瑰丽又沉静,压的格瑞几乎无法呼吸。他知道自己的世界变得很小很小了,小到一座教堂,一个大厅,一个神像后的一块阴影,一个人,一句话。

金在格瑞期待的,哀求的目光中,轻轻说:

“我不能走。”

那一瞬间,仿佛世界都倾倒了,格瑞如同一下坠入冰窟,冰冷刺骨的流水封塞了他的耳鼻,他惶然极了。

“为什么………”他喃喃。

“这是宿命,你不应该被我牵连。”金站起身,他好像听见隐隐传来的喧哗声了,人们正在向这里赶来。

他弯腰抱起格瑞,才发现对方还这样小。

金把格瑞放在彩窗的窗台上,打开窗户,从这里可以看见如水的月光和小树林。格瑞坐在窗台上,他现在与金一般高了,能不用抬头就注视他的脸庞——这是他想要的,却不是现在。

金的手臂环住了格瑞,他把下巴放在格瑞肩上,越过他看向外面,耳边是对方脉搏跳动的声音,他抱着瘦瘦小小的孩子,缓缓地讲:“你与我是不同的……你不用试图去尝试这些。”

“我们不一样。”

“可是,这太荒诞了。”格锐的声音颤抖着,他握住了金放在耳边的手:“你明明是为了保护我……他们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金贴上了格瑞的额头与他对视,他看见了溢满了痛苦的紫色眼眸。他握着的手就像寒冰一般,现在就是无论如何也温暖不了了。

“忘了我吧,格瑞。”

格瑞看见金的眸色变成了血红,他的话仿佛是应效的魔咒。

“从后面的小树林离开,不要被别人发现。”

格锐看见自己颤巍巍的伸出冰凉的手,又颤巍巍地撩起了金的刘海,露出他光洁的额头,他凑过来在金额上轻轻落下一吻——不,这不能算吻,他惨白的嘴唇只与他的皮肤相处了一瞬间。

他看向金略带惊诧的眼睛。

“这是祝福之吻。”

然后金看见格瑞笑了。

这是一个多么凄惨,多么悲凉笑啊,它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脸上。金心中酸涩几乎要落泪了,他努力隐去了眼角的泪花,也亲吻了格瑞的额头。

“再见,格瑞。”他说,“祝你幸福。”

“再见,金。”格瑞预感这次可能真的是永别了,他们现在经历的就是生离死别,却不想话剧中那班悲壮,只剩下痛入骨髓的悲伤。

他的声音像微弱的乞求:“愿神保佑你。”



人们举着火把近了,他们高呼着口号,带着喧闹冲破了寂静的阻挡,月光惨淡如雾,宛如恶魔的羽翼。

他们带着高涨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,带着尖锐的残忍,近乎疯狂的敲打着教堂的石门。

金安然坐在神像旁边,他听见这撞击声了,像木匠封闭棺木的巨大锤音。

他最后一次合起双手,闭眼念着的却不是祝词。门外是滔天大火,门内一片沉浸,有如最后的桃园。

跑吧,格瑞,我的小男子汉。

愿你远离一切黑暗,不受它们的困扰。

愿你永远生存于阳光之下,不被一切侵蚀。

愿你日后能与少女在阳光下共舞。

愿你忘却烦恼,终生幸福。

格瑞在小树林中奔跑,他听见人们震天的呼喊,教堂的钟楼响起午夜的铃声,震的天地都在抖动。树叶颤抖如嚎哭,他身边擦过一处处熟悉的场景。

他再也忍不住了,眼泪夺眶而出。

火把的光辉蚕食了色彩鲜艳的记忆长卷,压抑了很久的哽咽声再不见了,化为树林中突然爆发出的绝望痛哭。

再见,他爱的少年。

14.

格瑞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梦到他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。

他惶惶然睁眼,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睡着。他仍然坐在教堂的长椅上,眼前是吟唱圣歌的幽灵少年,时间仿佛从未有所流失。

他沉默地坐着,他知道从刚才的那一瞬开始有些事就开始变化了。但他又说不出是在哪里。他紧紧闭着眼睛,听着教堂中的歌声飘入心中,如海水的低吟之声萦绕在松林里。

谁也不知过了多久,久到尘埃都落地了,歌声才停止。

格瑞和金已经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的,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,默契十足地笑了。格瑞只是微微勾起嘴角,金却咯咯笑了好一会儿。

他说不清自己在笑些什么,只是莫名觉得开心,心情如外面的阳光一样明朗。他金色的发丝穿过阳光,眉眼弯弯如新月,连七彩的日光都黯然失色了。

“我想问,金。”格瑞开口,他缓缓站起来,走向金那边。

“你还在长高吗?”

“不长了吧。”金又笑了,他回答。

“大概。”

15.

礼拜结束之后教父就不见了,孩子们三三两两收拾收拾同父母一起离开,有些成群结队跑去玩了。

“格瑞神父究竟在忙什么呢?”一个小女孩问他旁边年龄长些的男孩子,“每天都不怎么看见他。”

“我也不懂。”男孩略微思索了一下,“好像是轮回和时光回溯之类的。”

女孩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,她好奇的继续问:“神父有什么没得到的东西吗?”

“或许吧。”男孩飞快的敷衍了。

在钟塔旁边的小木屋里,格瑞正在写信,他涂涂改改多遍,扔掉了一卷又一卷的羊皮纸。

他最终摇着羽毛笔,缓慢地写道——

去月光下看看十字架吧。

—FIN—

作者的碎碎念:

啊啊啊啊啊我写完了!!!!完结撒花!!!!!

历时一个月,字数共2w1,感谢大家陪伴我到现在,非常荣幸能带给大家这个故事!希望你能喜欢!

其实一开始这篇我打算1w字完结,还是be结局,但是写着写着加的东西越来越多,be也写不通了。当我和亲友说我写he了的时候,她竟然很愤怒hhh问我:说好的刀呢?

我觉得我已经写了好多刀了吧wwww可以理解成,be结局中的格瑞尽力去改变了下个轮回的格瑞,才有了你们看到的he结局。

第一次接触这种题材,还有虚。一开始给自己定的基调是沉重,颓废,瑰丽,压迫感,绝望。现在看看好像基本没达到啊!!!功力还不够,还有一些东西没交代清楚,包括因为结局改变引起的前篇bug,都要改。

感谢大家的阅读和喜欢,我们下篇文再见!!!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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